懂艺术的女人，更优雅。

孟德芝，年3月生于成都，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蜀绣代表性传承人，中国工艺美术大师。从事蜀绣30多年，熟练掌握蜀绣的全部针法技艺，尤其擅长刺绣异色绣、异形绣，是蜀绣界公认的优秀专家。代表作品：单面绣《蜀宫乐女》《虢国夫人游春图》，巨幅蜀绣《秋色高原》，双面绣《芙蓉鲤鱼》《荷花猫鱼》，异型绣《文君?熊猫》、《文君听琴》、《九子?熊猫图》等。

▲“他们希望我绣到70岁。但现在我其实特别想无拘无束地出去旅游，不带任何任务和目的。”

芙蓉城三月雨纷纷，四月绣花针。

羽毛扇遥指千军阵，锦缎裁几寸。

君可见刺绣每一针，有人为你疼。

君可见牡丹开一生，有人为你等。

这首由郭敬明作词，李宇春在春晚上演唱的《蜀绣》，以一个绣女的视角，通过描绘她手中绣制的锦图，将其对为国征战的情郎情深意重的形象勾勒得情真意切。

而孟德芝，这位绣龄长达三十年的蜀绣大师，也在用自己的热忱与坚持，让蜀绣被更多人认识、喜爱。

▲双面绣“长毛垂耳狗”

采访孟德芝的时候，她刚刚接待完东华大学前来交流的学生。

一见面，孟德芝就说自己的事情太多，不仅要管公司梦苑蜀绣的事，还身兼四川省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、成都市妇女手工艺术协会会长。

最近刚刚忙完“非遗”展览，就又投入到了“双创周”和“精准扶贫”的活动中，她一直在适度调整自己的社会工作量，争取有更多时间静下心来绣花。

“绣花其实是一个非常舒服的状态，找一个你最喜欢的图案，然后放点禅音，喝点茶，沉浸其中，脑袋放空，什么都不考虑。虽然想学蜀绣的人还是有一些，但很多人抱着兴趣来，学了一两天，静不下心就放弃了。”

▲“从事蜀绣这个行业，来钱慢，可能学了十年，才会带来收入，这也是现在蜀绣很难留得住人的一个重要原因。”

她的侄女其实挺有刺绣天分，孟德芝也有心想把她培养成继承人。但侄女在断断续续的十年学习过程中，一会跑去卖花，一会又跑去干其它，并抱怨说每天绣花，都找不到对象了。

但也不乏一些真心喜欢蜀绣的人，愿意沉淀下来。

孟德芝现在的品牌叫“梦苑蜀绣”，在金牛区的工作室有十多个人，其中除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绣师，只有两年的经验，其他都是超过十年“绣龄”以上的老绣工，其中包括一个省级大师、六个市级大师。

除此之外，孟德芝在文殊院还有一个蜀绣精品坊和一个自己的工作室，在都江堰、绵竹也各有一个蜀绣基地。

采访时，刚好有一个出生于年的重庆姑娘过来拜师，她希望孟德芝能够收她为徒。

她说自己从小就喜欢做手工，妈妈也是做手工的行当，自己以前还织过两年的夏布，后来偶然看到蜀绣，非常喜欢，就在老师的推荐下过来学习。

▲现在，孟德芝会选择性地收一些学徒，也都是免费的。

近几年，政府对蜀绣很重视，还专门建立了蜀绣职业技能培训中心，取得了一定的成效。

年，蜀绣入选第一批中国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

年，蜀绣正式被中国国家质检总局批准为地理标志保护产品。

所以，对于所有从事蜀绣行业或者说民间手工艺的人来说，技术和人才萧条并不是最大的困难，打开市场才是首要任务。

因为蜀绣和很多手工作品一样，对于人们来说，不是生活必需品，可以有，也可以没有。

“蜀绣现在的消费人群主要还是有一定经济基础、对蜀绣很了解、很喜爱的人，他们更多的是将蜀绣作为高端收藏品来购买。”

另外，也会有一些私人企业前来定制。更早时候还会有一些会议礼品定制，但现在这种情况没有了。

除了传统的销售模式，孟德芝也不断去尝试新的合作模式。

“与一些旅游景区合作开发旅游手工产品，将书签上绣上蜀绣；参加很多旅游大奖、文化周以及各种展览；跟酒店进行合作设计等，但事实证明，这些形式都没能给蜀绣带来持久、稳定的销量。”

▲双面绣《荷花猫鱼》

孟德芝在儿子结婚时，送给了儿子一幅传统的蜀绣，儿子不要，他说这跟他房子简约的装修风格不搭。

“这样一幅作品，有可能价值好几万，他居然不要！这真的很打击我，但也侧面提醒我，我们在坚持传统的同时，仍然要不断创新，创作出时尚、新颖、实用的作品，这样才可能吸引年轻人的目光。”

“我们传统的产品主要是摆件、挂件，设计出自老一辈蜀绣设计师之手，他们画得非常好，但作品更多面向传统的顾客。”

“有名的设计师，我们一是请不起，二来也担不了这个风险。先前，就有一个设计公司跟我们约谈过几次，但是一说到具体方案，就没有下文了。”

“另外一方面，蜀绣本身是一项中国传统的技艺，如果仅仅为了适应市场、追求利润，这也不是我们追求的目标。如果能在保留传统技艺的同时，又能够让年轻人看到蜀绣的生命力与创造力，才是长远之计。”

“我们跟四川大学等好几所大学建立了孵化基地，让学生假期可以在我们这儿免费学习蜀绣，当他们有好的设计作品出来，我们就付费使用。”

“到现在为止，遇到了一个一心想要走这条路的设计研究生，我们打算给她建立一个工作室。”

“其实，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摸索的过程，因为大多数人不懂蜀绣这一项技艺，新的设计风格需要尝试，更要经过市场的检验。”

▲为了吸引更多的年轻顾客，孟德芝打算将正在装修的文殊院精品坊，增设一个展示厅，里面陈设上带有蜀绣元素的沙发、靠垫、台灯等物件。

除此之外，孟德芝也希望销售模式有所转变，将网站建设得更好，跟上时代热点。另外，还希望能够继续发挥出高端刺绣的特性，找一个旗袍品牌合作，赋予一些刺绣的元素。

谈到继承人，孟德芝则希望能够通过“坑蒙拐骗”，将来让自己学习法律的儿媳来管理公司，那时自己便可以退居二线了。

GRACE对话孟德芝

对于蜀绣的未来，我感到焦虑

GRACE：蜀绣这一行的收入如何？“我们不是一个高收益的行业。首先，蜀绣成本很高，比如一位省级绣艺大师，一个月工资是元，再加上一些年终奖。如果让她绣十个月，工资就要0元，再加上材料、装裱、运输等成本，即使一副作品卖几万元，利润也不高。”

GRACE：相比蜀绣，苏绣在大家心目中的知名度更高一点，而且蜀绣的年产值也与苏绣相去甚远。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？

“文化大革命的时候，苏绣一直都没有受到过影响，现在他们也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系列产品线，市场占有率为中国四大绣艺当中最高。而蜀绣，从年改制以后才重新起步。相同之处是，苏绣也同样面临着传承的问题，他们现在是派老师去朝鲜、越南教当地人，然后再把产品收购回来在苏州销售。其实，大家一直都在讨论这种方式是否值得推广，因为从国际化眼光来说，代加工是正常的商业行为，但从技艺传承来讲，这到底是苏州的刺绣还是朝鲜、越南的刺绣，就有点说不清楚了。”

▲“我喜欢研究星座，以前在厂里的时候，就常给人看手相、面相，也算是一种娱乐。”

GRACE：一位绣师要掌握高端绣法——双面异形异色绣，需要多长时间？“在我们的工作室里，只有一位绣师掌握了双面异形异色绣，其他的都还在学。出色的双面绣，需要绣师有十年以上的绣艺基础，包括绣花鸟、动物、人物，都要掌握，因为双面绣，有一面是人物，另外一面又是动物。当然，只有一两年的基础，也可以学，只是说绣出来的东西没法看。”

GRACE：你们去茂县、理县等地“精准扶贫”，具体能够给当地人带来什么？“我们挑选出当地一些喜欢绣花的，或者稍有基础的人，无偿地把技术教授给他们。但并不是教完就走，我们会切切实实地长期地交给他们一些订单，直接给他们带来经济上的帮助。”

GRACE：在蜀绣这门技艺上，谁对你的影响最大？“第一是我的家庭。家里大大小小很多人都是做手工行当的。第二便是我的师傅，他的技艺很好。第三便是成都蜀绣厂，当时我仅十七八岁，热情而单纯，一门心思只想把蜀绣绣好，在蜀绣厂工作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外界的影响。”

GRACE：你曾说蜀绣要想走得更远，仅靠大师们单打独斗还不够，抱团占领国际市场才能进一步发展。你觉得应该怎样抱团？“必须得政府搭台，企业和协会一起合作才能共赢。比如我们曾参加国外的一些文化周、交流活动，活动完了也就结束了，根本落不到地。你只有跟商贸、外贸部门一起合作，才能真正走出去。”

▲“如果仅仅是我个人的话，我不焦虑，因为蜀绣毕竟在中国传承了几千年，它有自己的生命力。”

GRACE：对于蜀绣的未来，你会焦虑吗？

“但如果这门古老的技艺想发展得更好，我便会焦虑。现在，蜀绣整个行业都处于维持阶段，亏损的有很多。比如文殊院的精品坊，除了支付房租，还要交运营费，这些都让我焦虑。”

GRACE：你的性格是怎么样的？“我是双鱼座、A型血，比较浪漫、敏感。以前我性子比较急，很多学生还有点怕我。当时我们绣人民大会堂的作品时，有个人一直抱怨，便被我叫到办公室骂了一顿。但现在，经历的事情多了，性格也变得平和了。”

GRACE：你平时的生活状态呢？“我经常一两点钟睡，早上八点起。生活也没有规律，也没有开始养生。喜欢看书、喜欢鲜花、喜欢香水、跟风看一些电视剧，太累的时候，喜欢关掉手机。”

编辑/文：李子沫摄影：陈艳玲部分图片提供：孟德芝

本文来自《优雅GRACE》杂志11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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