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彭宗怀，湖北保康人，襄阳市作家协会会员。供职于保康法院，爱好摄影、文字。

荆山草木（十二）

⊙彭宗怀

羊桃

诗经《国风·桧风·隰有苌楚》篇，专写苌楚。苌楚，就是羊桃。

诗言：隰有苌楚，猗傩其枝，夭之沃沃，乐子之无知。

隰有苌楚，猗傩其华，夭之沃沃。乐子之无家。

隰有苌楚，猗傩其实，夭之沃沃。乐子之无室。

整首诗，虽有三段，但文字变化少。反复咏叹，大意是感叹人不如草木快乐，叹羡羊桃生机盎然，无烦恼、无拖累、无牵挂。作者这种奇特的心理无法考知，至少可知羊桃是一种历史悠久的植物。

羊桃，又名猕猴桃。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中描述：“其形如梨，其色如桃，而猕猴喜食，故有诸名。”

羊桃，一种产于中国的古老野生藤木果蔬。枝呈褐色，有柔毛；叶大如掌，面绿背白；五月着花，花开时乳白色，后变淡黄色，有香气；十月果熟，果实卵形呈长圆形，如鸡蛋大小，密被黄棕色柔毛，多生于高山雾多、溪涧湿润地区。东晋著名博物学家郭璞定名为羊桃。至今，荆山人仍喜称其为羊桃。

荆山多羊桃。金秋至，玉米泛黄，棉花露白，大豆崩粒。山里人乐开了花，把一串串大红的辣椒挂在墙上，把一个个金黄的玉米棒子铺在房檐里，还不忘从山里采些羊桃装满瓷坛。羊桃在瓷坛里焐上六七天，就软了，一股果香味、酒香味溢出，在房间里游荡。摸起一个软羊桃，轻轻地剥去外皮，黄绿的果肉惹眼。咬上一口，鲜香沁鼻，爽甜灌入咽喉，直奔脑顶。吃上三五个，内心便安静了。放学的孩童回家，丢下书包，直奔瓷坛而去，手伸在坛里，搅动半天，捏到软的，掏出来，剥了就吃。满嘴、满手沾了果汁，全然不管。

山里的野羊桃似乎只是被人们当山果充充饥而已，其利用价值实在有些低，更多成熟了的羊桃任其自生自灭，很可惜。一个新西兰人，将羊桃种苗带回国，经过培育、改良，变野生为栽培，称为奇异果，在国际上名声大振。

奇异果传回中国，其品质个大鲜嫩、风味鲜美、营养丰富，得到人们喜爱。作为一种果树，人们开始栽培，也仅是近四十年的事。随着羊桃产业的发展，羊桃更多的是被称为猕猴桃，并被正式命名为“中华猕猴桃”。其种类达96种之多，著名的有红心猕猴桃、黄心猕猴桃等。

现今，各大超市里，均有猕猴桃出售，还有猕猴桃酒、猕猴桃果脯等制品。

而荆山的野生羊桃，依然深藏在大山里，如一位闺阁仙女，默默地散发着幽香。

野苦瓜

荆山有些草木，看似无用，却心怀慈悲，润泽和饱满着乡村生活的每一天。

无用乃是大用。野苦瓜就是一种。房前屋后，残垣断墙，山崖石缝，深山峻岭，皆有生长。春季冒芽，长藤生叶；夏季茎壮，依物攀爬。叶似黄瓜叶。花冠白色，开后呈丝状流苏；果实圆形青色。寒露过后，藤蔓渐渐枯萎，果实慢慢变成橙黄色，挂在残墙上，挂在树枝上，像一个个小巧的灯笼，又像一串铃铛。见之，古朴、沧桑感顿生。

在乡村中医眼里，野苦瓜是一味不可或缺的传统中药。等果实表面呈淡黄色时，采摘回家，剪去果柄，编结成串，悬通风处晾干，用草纸逐个包起来，宝贝似地收藏。或是从果蒂处破开，取出瓜瓤、瓜子，晒干。或是秋后将根茎挖回，去净泥沙，刮去粗皮，切成小片，晒干，制成天花粉。

野苦瓜，学名叫栝楼，别名叫瓜蒌、瓜楼、药瓜、吊瓜。药用别名也多。《诗经》里叫果裸，《吕氏春秋》里叫《王菩》，《尔雅》里叫天瓜，《医林纂要》里叫野屎瓜，《针灸甲乙经》里叫瓜葵，《贵州民间方药集》里叫野苦瓜。

野苦瓜乃浑身是宝。叶子、果实、种子、块根都可入药，具有润肺祛痰、利气宽胸、消除胸闷等功用。《别录》载：主胸痹；《本草图经》载：主消渴；《品汇精要》载：消结痰，散痈毒；《纲目》载：润肺燥，降火。治咳嗽，涤痰结，利咽喉，消痛肿疮毒。

现代医学研究表明，野苦瓜具有祛痰、泻火、维护心血管、抗菌、抗癌、抗溃疡、延缓衰老等作用。

野苦瓜籽，已成极受欢迎的休闲食品，食之苦香，满口清芬，神清气爽，且具有化痰止咳、润肠通便、化瘀散结等保健功能。

野苦瓜实在是个宝。唯愿不再默默无闻，为更多人所知，为更多人所用。

木芙蓉

“木本芙蓉花，山中发红萼。涧户寂无人，纷纷开且落。”这首诗写的是木芙蓉。

芙蓉，本身是荷花的别名。《说文解字》解释：“未发为菡蓞，已发为芙蓉。”就是说，花苞未绽开的荷花叫做菡蓞，花苞已经绽放的称为芙蓉。“清水出芙蓉”，指的就是挺立在水面上，绽放不久的荷花。五代以前，芙蓉仅指水中荷。

一种锦葵科木槿属植物，落叶小乔木，因其花开一日三变，早白午粉晚红，硬是与荷花分庭抗礼，被人们称为木芙蓉。

事发唐末五代十国时期的天府之国成都。后蜀末代皇帝孟昶在位时，见其花或白或粉或赤，皎若芙蓉出水，艳似菡蓞展瓣，在成都的城墙上遍种这种木芙蓉。国都尽栽芙蓉，无疑使芙蓉名声大噪。因此成都也有“蓉城”之称。

芙蓉还与潇湘之畔的湖南关系匪浅。据历史记载，从唐代开始，湖南湘江一带也大面积种植木芙蓉，繁花似锦，光辉灿烂，唐末诗人谭用之赞曰：“秋风万里芙蓉国。”从此，湖南省便有了“芙蓉国”的雅称。现今湖南生产芙蓉牌系列香烟，颇具湖南文化色彩。

秋风起，严霜至，落叶纷飞，百花凋零，芙蓉花凌寒怒放。晨，嫩白如雪，洁美纯粹；午，细粉如桃，色艳姿丰；晚，嫣红如霞，娇丽璀璨。花开处处，枝枝盛放，不分水土，不存骄气，自然雕饰，清新无比，占尽深秋风情。南宋词人吕本中诗云：“小池南畔木芙蓉，雨后霜前着意红。犹胜无言旧桃李,一生开落任东风。”苏东坡写道：“千林扫作一番黄,只有芙蓉独自芳。唤作拒霜知未称,看来却是最宜霜。”王安石颂之：“落尽群花独自芳，红英浑欲拒严霜。”木芙蓉花开时，常已晚秋时分，霜露侵凌，却还丰姿艳丽，因此，常被比作高洁之士，为文人墨客所钟爱。

木芙蓉，又名三变花、拒霜花、木莲，清秋霜降时开花，持续发花至仲冬。耐寒耐旱，性喜近水，适宜栽植池旁溪畔。明代文震亨的《长物志》载：“芙蓉宜植池岸，临水为佳。”栽种水边，花开时节，花颜水影，相映成趣，妩媚动人，谓之“照水芙蓉”。

人生当如芙蓉花，少年时出彩，中年时精彩，老年时光彩。

拐枣

一种高大的果树，一种稀少的果树，一种古老的果树。

谷雨前后，枝干发芽，长出绿叶，叶片椭圆形互生，顶端长而渐尖。顶部生花，花黄绿色，瓣扁圆形。花谢结出青色果实，果实先近圆球形，后变成黄褐色。果体形状怪异，虬曲扭弯，如万字符“卍”，又称“万寿果”。

霜降过后，红叶满山，如火似锦。麻黄的拐枣和柿子一样，涩味尽消。山雀落在拐枣树上，叽叽喳喳地叫，止不住馋劲不停地啄食。小伙伴们见了，拿一长竹竿赶小雀，敲打树上拐枣，打下拐枣，用棕叶扎成串，倒挂在房梁上。想吃时，扯下一串，摘掉顶端的果籽，拧断一节送入口中，肉质鲜嫩，甘甜生津，滋味悠长。

其实，能吃的是果柄，是那个弯弯扭扭的果柄，并不是果实。

拐枣，作为地球上最古老的果树之一，在我国早有记载。早在《诗经.小雅》中就有“南山有枸”的诗句。据《词源》解释：“枸即枳椇，南山谓之秦岭。”《陆疏》中说：“枸树山木，其状如栌，高大如白杨，枝柯不直，子着枝端，大如指，长数寸，啖之甘美如饴，八九月熟。今官园种之，谓之木蜜。”这里讲的枳椇，就是拐枣，还叫金钩梨、鸡爪连等。

拐枣，营养丰富，含有葡萄糖、氨基酸、蛋白质、钙、铁、锌等多种营养元素，其营养价值远远大于常见水果。

拐枣，性味甘平，有解酒止渴之功,利尿通便之效。历代医家一直用于治疗醉酒、烦渴、呕吐、二便不利。

《苏东坡集》中记载了这样一则故事：苏东坡的同乡揭颖臣得了一种饮食倍增、小便频数的病。揭颖臣听医生之言，服用治消渴的药，不见好转。后苏东坡推荐张肱医生治疗。张肱诊后认为，病人饮水多，小便多，症状极似消渴却不是消渴，而是慢性酒精中毒，遂用拐枣配药为他治疗，就此痊愈。

民间常用拐枣泡酒。将拐枣洗净，用刀切断，置于白酒中泡制，密封半月，就可饮用。每日饮上一小杯，活血散淤，祛湿平喘。

拐枣还有降血压作用，还有减肥胖的作用。

拐枣煨猪肝汤，更是营养药膳。猪肝洗净，切片。拐枣去籽，切段。盐适量，加水没过食材，大火煮开，小火慢煨，闻着喷喷香，喝了蜜蜜甜。

只是，拐枣木质细，文理美，已多被砍伐制作精细家具。现在，这种古老的果树，在荆山已愈来愈少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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